第十章 死尸

    李雪儿刚出夏京，踏上了通过天山的路。一路上不断有人行色匆匆地赶往夏京，为了不与人摩肩擦踵的赶路，她走得并不快，遇到有店便会投宿，有集市便逛一逛，买一些必需品，有备无患，才能事半功倍。

    沼泽、沙漠、雪山，或者在这个时代的人看来，是无法存活的艰险之地，可对具备现代各门知识的李雪儿来说，准备好还各类工具与安全措施，未必不可通过。像绳索、薄板、麻袋、水壶、硫磺、打火石、防蚊虫的药物等，这类野外生存的必需品，防范于未然，多准备些，总是好的。

    同时，她也换了一套普通的古代服饰，那套月菱纱的裙子早已收起，挽了一个简单的髻，刘海遮住了部分脸颊，除却略微高挑的身材，并不引人注目。

    按最近的路线，最先到的是瘴气沼泽。对于瘴气，大学时选修古代史的她，还是有所了解的。很多文献都记载，指南方森林中动植物腐烂后产生的有毒气体，高温湿热，才得以产生。只要防范得当，并不足以致命。

    可今非昔比，如今是不知几千年前的古代，除却动植物尸体，肯定不乏人的尸体。更何况想要拜师无双门的人如此之多，瘴气沼泽中的死尸绝对少不了。

    她并非柔弱女子，但终是女子，惊惧与害怕肯定是免不了，但提前在心里打了底，便安稳许多。从未杀过人的她，一入这异世不就杀了人，没有丝毫犹豫和手软，只要慢一步，死的人便是自己。在死亡面前，一切所谓的恐惧与怜悯，都会消失得干净彻底。人，只有活着，一切才有可能。

    其实，她是见过死尸的，死了许久的死尸。

    刚进大学的时候，一切都很拮据。之前在跆拳道馆做教练的薪水，加上七零八落的打工，给小学生补习功课，终于凑够了进大学的学费、住宿费、书本费、学杂费。第一年暑假，当同学们都在欢天喜地的筹备各种出行、旅游、探亲时，她在愁下一年的学费，每个月的房租、生活费、水电费。那些在蜜罐中长大的同龄同学，永远不会明白她的艰辛，她要付出多大的努力，才可以和她们站在同一水平线。

    她所在的是名校，这所城市名校并不多，另一所便是隔壁的医学院。

    一个偶然的情况下，她留意到医学院的一位博导在招兼职，待遇是项目基金的分成，很低的点，但分下来，对她而言却是一笔不错的收入，至少任何一个暑假兼职都不会有这个待遇。最重要的是不限专业，于是她报名了。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，

    这位博导的声名她是听过的，一位很怪的，女博导。学术严谨，科研一流，为人苛刻。

    幸运地被录用，当知晓兼职所做的工作时，她万分后悔。这位女博导的变态，出乎她的意料，这是一份与死尸打交道的工作。可在往后的日子里，她却十分庆幸自己所做出的这个变态决定。

    这位女博导的变态在于，医学院还未发展起来的那几年，用来做解刨的尸体紧缺，她到各大医院去寻那些无人料理的尸体，用来做精细手术练习。后来，在这一行便闯出了名气，很多成功率极低的大型手术，只要她出马，成功率可达百分之七十以上，越精细的手术成功率越高，她擅长的便是这一块，例如开颅手术。

    李雪儿跟她，当然不是学医，不过是在手术及后期处理时打下手。久而久之，胆子便练得越发大了，看到尸体也不怕，喜爱各类做工精细的手术刀具。

    那些死尸全泡在一个盛满福尔马林的大池子里。对于福尔马林的气味，可能很多女子受不了，可李雪儿却无所谓。不就是消毒液，多闻闻又不会死人，怕什么。

    第一次看女博导做手术练习时，李雪儿确实吓到了。做的是开颅手术，看不到死者惨白的脸，但那白花花的脑浆，密密麻麻的细小血管，类似发霉或病变的斑斑点点，盯上五秒，绝对有让人想吐的冲动。当时女博导还极其鄙视的瞪了她一眼，厉声道：“受不了，就下去。”可李雪儿还是倔强地坚持了下来，四五个小时的练习，硬是一步不移。偶尔递上手术工具之类，也没有出半点差错。

    这次意外的兼职，让她“冷玫瑰”的称号越发盛行，很长一段时间里，那些追求她的男孩子都销声匿迹，省了不少麻烦。

    女博导为人苛刻，但相处久了，李雪儿对她十分感激，工作时如严师，私下相处时却如慈母。工作结束时，项目分成，让她有了很大一笔钱，甚至送了她一套手术刀具，全进口，国外订制，国内找不出第二套。

    之后的几年，她们始终保持联系，无论经济、生活上，都给予她很大的帮助，直到她孤身穿越。甚至在穿越前几天，女博导还提出，可以帮助她出国深造，她相信她的天赋。李雪儿谢绝了女博导的好意，人家有儿女，有家庭，也为自己做了不少，这份情她记下了，铭感于心。

    也许常年混迹于高校圈，女博导早就猜到，自己的公费名额会被顶掉。只有自己，还在做着那个梦。世事如此，她不恨，也不怨，唯独不甘，很不甘。

    于是她穿越了。今日的她，孓然一身。如若穿越为王侯公主，她会做得很好，可以对亲人足够狠绝，前世的她从未感受过所谓的亲情，也从不相信。

    因为从未拥有过，所以才异常渴望人与人之间的温情。哪怕对她好一分，她便可以用全部来回应。一如李峰，一如女博导，一如月星辰。

    但如今，天命，或许真的是天命，但那份责任，太过沉重，她不想要，也要不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