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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四章怪客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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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铁蔷薇暗恨了一会儿,猜疑了一会儿,便又到外院见着卓飞流,就急急地问说:“夏侯无忌他走了没有?”

    卓飞流说:“刚才走。”说着话眯缝着眼睛不住地对铁蔷薇嘻嘻地笑。

    铁蔷薇就发怒说:“你笑什么?”打了卓飞流一拳,说:“快给我备马去!”卓飞流仍然笑着。

    铁蔷薇就跑到里院取了白龙吟风剑,随后出来,卓飞流已将马匹备好牵到了门外。

    铁蔷薇出来,系好了宝剑,接过来马鞭,她就向卓飞流说:“别告诉我叔父,我走了!”

    卓飞流点头,问说:“师妹你到哪去?”

    铁蔷薇上了马说:“你别管!”

    卓飞流说:“师妹你可别去找夏侯无忌!那家伙贼头贼脑,我看他是没安着好心,他决不是好人。我跟云飞我们正要探听他的来历呢,你千万别又去找他!”

    铁蔷薇回首冷笑道:“我认识他是谁?我去找他作什么?”说着就策马向西走去。

    出了东堂子胡同的西口,就是大街。此时正在下午两点来钟,街上的人正多,车马纷纭。可是骑着骏马、青衣携剑的女子,也只有铁蔷薇这一人,因此没有一个人的眼光不注意到她的身上。

    铁蔷薇却催马紧走,那马蹄得得的敲着石头道,发着清脆的响声,铜镫磨着铁剑鞘叮叮地响,她脑后的一条长辫如同一条青绸似的在后飘着。

    街上就有些无赖拍掌叫道:“好马!好漂亮的人!”铁蔷薇却连头也不回,一直走出了门前。

    在正阳桥头向来是有许多流氓地痞的,他们见了马上的年轻姑娘,也不由个个都吃惊发迷;可是其中有人认识了这就是大旗门云战峰的侄女,就有人一转头溜走了。

    铁蔷薇催马直进了西河沿,到了悦来店的门前,这里站着两个伙计,他们全认得她。

    铁蔷薇就下了马,把宝剑解下,马交给伙计,她手提宝剑,莲步匆匆往里就走。

    到了宇文成都的房间前,她就向里问道:“夏侯叔父在屋中没有?”问人两声没人答言,她就拉开门进屋。

    一看屋中也没有人,四面细看,见也没有什么行李,铁蔷薇就越是惊疑;便把宝剑放在桌上,她自己坐在椅上,专心等待宇文成都归来。等候了半天也不见宇文成都回来,倒是那仆人来升偷偷摸摸地进了屋。

    铁蔷薇就问说:“你们的少爷回来没有?”

    来升磕磕绊绊地答道:“回来了。可又走了,出城去了!”

    铁蔷薇赶紧问说:“出城是往哪里去了?是往江都城郊去了么?”

    来升的脸上变了变色,赶紧摇头说:“不是,不是,是出西直门啦!大概是往西山去啦!”

    铁蔷薇又问:“到西山作什么去啦?”

    来升一听这位小姐不住地刨根底,他就更慌了,连说:“大概是访朋友去了吧!”

    铁蔷薇又问:“你们少爷到底是哪里的人?他到底是来作什么?”

    这来升是颇能回答,而且所答的与宇文成都对云战峰所说的又完全相合,因为宇文成都早把这些假话教给他了。

    铁蔷薇听了,心中的疑思又渐渐减去,又等了半天。仍不见宇文成都回来,心中就很着急,就想不等他了,回家去,以后再也不理宇文成都,看日后宇文成都对自己是疏远还是亲近?

    她正要拿起那宝剑走去,忽见屋门一开,进来了一个伙计。这店伙就向铁蔷薇问说:“姑娘是姓铁吗?是大旗门铁大爷的小姐吗?”

    铁蔷薇听了,不禁一怔,就问说:“什么人叫你来问我?”

    店伙说:“是个洛阳口音的人,打听姑娘。我说姑娘不在这儿住,他却不相信,他说他刚才在街上看见姑娘到这里来了。”

    铁蔷薇十分惊疑,赶紧又问说:“这人走了没有?”店伙说:“走了。他说他们是今天早晨才由洛阳来的,住在珠市口什么店里,他是个仆人,是他主人叫他来的。他的主人今晚要来这里拜访姑娘,请姑娘等一等他。”

    铁蔷薇急躁地说:“说了半天,他家主人到底姓什么叫什么?跟我是怎么认识的?”

    店伙说:“我们也没细打听,就听他说,他家的主人名叫宇文成都。”

    铁蔷薇生气一摔宝剑,说:“胡说八道!去吧!”店伙怔柯柯地看了来升,一眼退出了屋去。

    这里铁蔷薇一转脸忽然自己向自己笑了,心说:这一定是他。我在这里等候他,他却跑到别处派个人来戏耍我。因为除却了我,没有人知道他曾叫过宇文成都,可是他对我这样的耍笑,毕竟又有什么用意呢?天下姓宇文的人多了,他不会是宇文化及的什么人吧!不会,不会的?

    闷了良久,天色已然傍晚,忽然宇文成都回来了。

    铁蔷薇故意扭过脸不理他。来升上前说:“少爷你才走,这位小姐就来了,在这儿足足等了你一天。你吃完晚饭了吗?”

    宇文成都却没有答话,向来升使眼色,把来升支出去。

    宇文成都就向铁蔷薇说:“明天我就要走了。我自己去找寻赤焰宇文化及,替你家报仇,也不必你们帮助。我走后十天之内,必派人送信给你,你就可以都明白了!”铁蔷薇一惊,立起身来,焦急地问说:“你要往什么地方去?”

    宇文成都冷笑道:“你们叫我往保定,我当然是往保定去。”

    铁蔷薇又问说:“为什么你不叫我们随了去?”

    宇文成都冷笑说:“你们跟了去徒然碍事,并不能够帮助我!”

    铁蔷薇气得把话噎住了,喘了喘才又问说:“那么,你几时才能回来?”

    宇文成都叹了口气,说:“不一定,我跟你说实话吧!自从在河南我们相遇之时,我就爱慕你的美貌,钦佩你的武艺,想要与你成为夫妇!”

    铁蔷薇垂下泪来,脸红着说:“今天不是我叔父对你说了吗?只要你能替我的父亲报了仇,他就能叫我们……作夫妇!”

    宇文成都却摇头叹息说:“不能,不能,我已当面谢绝了!”

    铁蔷薇含羞带恨地问说:“为什么你不愿意?”

    宇文成都惨笑着说:“也不为多大的原因,只是我忽然又良心发现。咳!日后你必明白,此刻不必多说!”忽见铁蔷薇垂头伏在桌上呜呜的痛哭,宇文成都心中如同刀割一般。

    本来在昨日他还想要用一种欺骗的手法,先与铁蔷薇成亲,然后再解两家的仇恨。但今天他去见了云战峰,云战峰是诚实爽直,铁蔷薇又是温柔婉顺,突然感动了他的良心,他不忍再欺编人家的叔父、侄女所以当面就将婚事谢绝了。

    后来回到六里屯家中,见他的父亲宇文化及自得了大旗门众豪杰急切寻仇的信息之后,已然忧虑得半死,见了儿子就作揖求救。

    因此宇文成都又想:这样一个昏庸愚懦可怜的人,就使早先作过坏事,如今也应当宽恕他了。但云战峰、铁蔷薇必要制他的死命才能干休,也未免太量狭;所以宇文成都便与他的父亲商妥,想在明后日就离京远走,以避云战峰。……不料如今铁蔷薇这一哭,却又使他的心肠都软了。

    铁蔷薇哭泣了半天,宇文成都只是连声叹息,说:“你不晓得,我们两人是有缘无命!”

    铁蔷薇气忿忿地质问说:“什么叫有缘无命呢?”

    宇文成都说:“俗语说:有缘千里来相会,无缘对面不相逢。我们相会过了,而且彼此甚好,可见是有缘。无命是……今天我算了个卦,又请先生给合婚,都说是婚姻难成!倘若结了亲,必定有一个要夭死!咳!”

    铁蔷薇说:“我不信那些算命的瞎子的话。我也不是没廉耻,就是,前两天你对我是那样,如今你忽然又对我这样,你不是有意戏弄我吗?”

    宇文成都笑道:“那么这样?你再用宝剑来杀我吧?”

    铁蔷薇却哭着说:“我杀你作什么?可是我告诉你,你休想走!别说你去替我父亲报仇我要跟着,就是你到别处去我也放不了你。告诉你夏侯无忌,我早就看出来你这个人可疑,你是不是叫宇文成都,你到底是什么人!”张云杰吃了一惊,故意笑问说:“那么你看我像是个什么人?”

    铁蔷薇说:“我猜你许是一个作武官的人,来京办公事,或者你家中原有妻子,可是这些事只要你实说了,我们都容易商量!”

    宇文成都不禁笑了,又叹口气说:“你猜得全错了,其实我跟你说实话也不要紧,但我……”正说到这里,忽听来升在院中说:“铁姑娘,有人来访!”

    铁蔷薇吃了一惊,立时收泪姑起身来,拉住宇文成都的胳臂悄声说:“白天我在这里等你,有个自称夏侯无忌的人来找我,是你吗?”

    宇文成都发着怔说:“没有呀!……”正在说着,屋门开了,那来访的客人翩然进到屋中。

    因为屋中很黑,来客又戴着黑帽子披着黑斗篷,面目看不见,只影影绰绰的见是身材颇为苗条,像是一个妇人。

    宇文成都赶紧去点灯;红烛一亮,宇文成都、铁蔷薇和这来客一对面,六只眼睛对在一起忽然全都直着眼睛发了呆,仿佛是三个人万也想不到的事情,居然发现在眼前。

    立时,来客“沙”的一声抽出光芒芒的宝剑。假冒夏侯无忌之名来访铁蔷薇的这客人,突然看见了宇文成都,她就立时翻了脸;青缎斗篷一甩,里面露出一身银红色的紧身小衣裤,头上黑貂皮的女帽压着乌黑的鬓发,鬓发下有一对金耳坠乱摇乱摆。

    她秀目圆睁,芳容震怒,宝剑向宇文成都一指,厉声说:“小子!想不到在这里捉着你!”

    宇文成都的脸变得紫红,由壁上摘下宝剑,冷笑着说:“哼!你好大胆!竟敢到京城来,”

    铁蔷薇却也十分诧异,因为来的这位客人,正是自己四年之前的故人,江湖闻名处处缉捕的女盗魁红蝎子。她竟敢混进了京城,本已就太令人惊讶了,她又与宇文成都相识,而且还这样怨恨,更是叫人惊讶。

    铁蔷薇也就抽出了白龙吟风剑,先赶紧把宇文成都遮护住,然后向红蝎子急急摆手,悄声说:“于婶娘,您别着急!有什么事可以慢慢商量!”

    红蝎于看了铁蔷薇一眼,就说:“没你的事!你少管!我今天来是为看看你。咱们姊妹有四年没见了,你虽然对我没有良心,可是我依然跟你好,想不到在这里我遇见他。我冒着剐罪到北京来,就为的是找他,哼哼!”说到这里双目落泪,凶悍之气全都消了,就又说:“你也别害怕!快些扔下宝剑随我走,不然你就喊来官人快来捉我。可是我先告诉你,就是把我捉到当官,定了我的剐罪,我也要说出你是我的丈夫。我作强盗六七年,所抢劫的珠宝全都给了你!”

    铁蔷薇一听,大惊失色。宇文成都这时的脸色也煞白,他微微笑着说:“好吧!红蝎子!我随你走就是了!”当下他放下了宝剑,移动了身体,铁蔷薇却用手将他揪住。

    宇文成都从容的摆手说:“你别拦阻我!现在你明白我的来历了吧!也明白我为什么不愿与你成亲了吧?”

    把手夺过来,就向红蝎子说:“走吧!别耽误了工夫。”红蝎子先披上黑斗篷,然后又徐徐收了她的宝剑,一只手还拿着袖箭的竹筒,向铁蔷薇笑一笑,说:“对不起,我抢走了你的情郎!”

    说毕话,红蝎子就押着宇文成都出屋走去。

    铁蔷薇先将剑入鞘,赶紧追出,追到了门前,就见红蝎子与宇文化及已上了一辆轿车向东走去。

    那来升在门首发着呆,向铁蔷薇说:“怎么回事呀?我们少爷跟着那位太太走啦!上哪儿去了?”

    铁蔷薇悄声说:“赶紧在后跟随!看他们那辆车到什么地方?”来升吓了一大跳,听了命,赶紧向东追着车去走。

    这时四下都已昏黑,秀侠心中难过已极;在门外站立一会儿,便回到屋中,双泪不禁滚下。

    心中凄恻地想:原来夏侯无忌是红蝎子的男人,可惜自己竟多日钟情于他。虽然他很有良心,未使自己失身,但是怎能快自己忘了他这个人呢?他虽然为盗但也必不得已,一定是被红蝎子逼的,他逃到北京也为的是要改邪归正,但不料又被红蝎子给捉获,我怎样才能救他呢?……于是盼望来升回来,知道了他们住在什么地方,自己好设法去救。

    只是这件事还不能办得太急,否则被官人知道了,不但夏侯无忌的性命难保,即自己与叔父也要受连累。等了不大的工夫,来升就回来了,哭丧着脸,说:“小姐,我追不上,车进打磨厂去了。我被一个不认识的大汉子揪住,他问我追人家的车干什么?我说我并没追车,他就揪住了我不撒手。等到那辆车去远了,他才打了我个耳光,把我放开。”

    铁蔷薇听了,更为诧异,就想红蝎子手下的人混进城来的一定不少。

    她又叫来升去问问店家前门的城关了没有?少时来升回来就说:“城门也关了,都快九点了,小姐你也回不了家啦!你就在这儿住吧,我到一个买卖家住去。等到明儿我们少爷要是还不回来,那咱们再想法子去找他吧!”

    铁蔷薇点了点头,来升哭丧着脸走去。这里铁蔷薇心中既忧虑又悲伤。倚着红烛,对着白龙吟风剑,思来想去,她便决定明天清晨起来,就到打磨厂一带去访查,只要谁知红蝎子在那里居住,自己就可以设法援救夏侯无忌。

    思量良久,忽然又听窗外有男子的声音叫道:“铁蔷薇姑娘!”

    铁蔷薇又吃了一惊,才握住剑柄立起身来,就见屋门开了。进来一个雄壮的男子,穿着青布大褂,头戴小帽,像是个商人,可是面貌有些厮熟。这人就向秀侠一抱攀,悄声说:“姑娘不认识我了吧!我是凹子峪枫叶村中何妈的儿子何小石,早先下大雪的时候曾与姑娘见过……”

    铁蔷薇越发吃惊,赶紧摆手叫他说话再小声些。自己随也挪身向前走了几步,低着声音问说:“你来到这里,有什么事?快说完了快走!”

    何小石说:“是九奶奶派我来的。这一向我都跟随着他,我是没别的法子可以吃饭,九奶奶也早就想洗手;夏侯无忌那小子听说还是个将军呢!会点武艺,九奶奶看上他的人物漂亮,把他抢到太行山与他成了亲;并约定一同脱逃,找个地方藏起来去过日子。

    不想到那小子负心,背着九奶奶跑了。九奶奶为他几乎与乎下的众头目反目,现在我们由河南逃到了直隶省,是被伍天西率领官人逼的。九奶奶带着我们几个人于昨天进城,本来就为是寻找他的。

    九奶奶的脾气你知道,只要是她看上了一个人,她就水远不死心……”

    铁蔷薇赶紧把他拦住,问说:“不要多说废话!现在夏侯无忌死了没有?”

    何小石笑着说:“九奶奶如何舍得叫他死?这时正流着眼泪低声劝他呢!九奶奶派我来就是求姑娘别伤心。她说早先她与姑娘的交情她至今没忘,白龙剑她也不想要了。姑娘的叔父把她的丈夫杀死,可是那件事与姑娘并不相干。

    今天因为关了城,她没法子走,明天她就将夏侯无忌带出北京。她请姑娘对此事不要声张,声张起来彼此不便!”

    铁蔷薇冷笑了笑,就又答道:“明天你们打算出那个城门?因为夏侯无忌对我有过好处,我想要再见... -->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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